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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33次发布时间 : 2025-11-25批评不自由的本质,是权力对真理和正义的恐惧

文:舒生


1978年,巴金在《随想录》中写下这样的字句:“没有言论自由,就不会有真正的民主。”时隔四十余年,这句饱含血泪的感悟依然振聋发聩。


批评与赞美,如同光影相生。若批评的通道被堵塞,赞美将成为无源之水,甚至沦为权力的共谋。今日重提“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不只是复诵一句格言,更是文明进步的动力。


当批评的声音被权力压制、被世俗淹没,剩下的赞美便会失去灵魂,沦为粉饰太平的空洞辞藻。


批评是文明的“磨刀石”,而非“绊脚石”


中国历史上的“贞观之治”,历来被视为盛世典范。这份盛世的底色,正是唐太宗对批评的包容。当魏征在朝堂上直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马周上书痛陈“赋役繁重,百姓凋敝”,李世民虽有怒容,却始终保留着这些批评的声音。


《贞观政要》记载,魏征一生进谏两百余次,言辞激烈者数不胜数,而正是这些逆耳忠言,让唐朝在建国初期避免了重蹈隋亡覆辙。反观明末崇祯年间,大臣们“多默不言,偶有进言者,非贬即杀”,当批评沦为禁忌,李自成的起义军兵临城下时,只剩下崇祯帝“诸臣误我”的绝望呐喊。


西方启蒙运动的兴起,更是自由批评精神的复兴。18世纪的法国,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批判君主专制的腐朽,伏尔泰以戏剧为武器嘲讽教会的虚伪,卢梭用《社会契约论》挑战“君权神授”的神话。这些尖锐的批评如同惊雷,打破了中世纪的思想禁锢,为法国大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


约翰·斯图尔特·密尔在《论自由》中指出:“如果所有人类除一人外都持同一种意见,人类也没有理由不让那一个人说话,正如那个人若拥有权力,也没有理由让全人类沉默”。


哈佛大学教授尼尔·弗格森在《文明》中研究表明,西方能在近现代崛起,关键在于建立了“竞争性知识体系”,即允许不同观点交锋的制度环境,从宗教改革到启蒙运动,每一次思想飞跃都始于对权威的批判。


批评如同磨刀石,虽会带来暂时的刺痛,却能让文明的利刃更加锋利;若一味回避批评,文明便会在温水中失去活力,最终沦为僵化的标本。


批评不自由,终酿成文明的悲剧


秦始皇三十四年,咸阳宫的火光吞噬了无数典籍。李斯提出“焚书”建议,规定“论及诗书者斩首,以古非今者灭族”,两年后,四百余名儒生因批评时政被坑杀于咸阳郊外。这场“焚书坑儒”的浩劫,不仅让先秦文化遭受重创,更开启了思想禁锢的恶例。


文字狱的阴影,在中国历史上笼罩了上千年。南宋秦桧当政时,常州通判沈长卿因诗句“宁令汉社稷,变作莽乾坤”被指讥讽朝政,落得流放蛮荒的下场;明代洪武年间,学者徐一夔在贺表中写“光天之下,天生圣人”,竟因“光”字触怒朱元璋,被以“大不敬”处死。


乾隆朝的文字狱更是达到顶峰,据统计,六十余年间发生文字狱一百三十余起,从“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诗句,到私修史书中的“夷狄”记载,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现代学者李卓然评价:“文字狱是封建王朝进行言论控制的极端手段。”这种极端控制带来的,是思想的死寂与社会的停滞。清代文人龚自珍曾感叹“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当知识分子纷纷远离现实、埋首考据,曾经兼容并蓄的中华文化,逐渐失去了创新活力。


西方历史上,批评不自由的悲剧同样上演。中世纪的欧洲,教会垄断了思想解释权,布鲁诺因坚持“日心说”批评教会教义,被活活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伽利略虽迫于压力收回学说,却在临终前仍喃喃自语“地球确实在转动”。当宗教裁判所用火刑压制科学批评,欧洲文明陷入长达千年的“黑暗时代”,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批评精神的复苏,才重新点燃了文明进步的火种。


这些不同时空的悲剧都在证明:批评不自由的本质,是权力对真理和正义的恐惧。当权力可以随意界定“异端”,当批评者动辄得咎,整个社会便会陷入“人人自危、三缄其口”的氛围。


批评自由的内核是言论自由


1789年,法国《人权宣言》明确规定:“自由传达思想和意见是人类最宝贵的权利之一。”这里的“思想和意见”,不仅包括赞美的声音,更包括批评的声音。


约翰·斯图尔特·密尔在《论自由》中进一步阐释:“压制批评的特殊危害在于,它剥夺了人类后代的权利,剥夺了那些持有不同意见者的权利,甚至比剥夺持有者的权利更甚。如果意见是正确的,他们就失去了交换错误以获得真理的机会;如果意见是错误的,他们也失去了通过与错误的碰撞而获得更清晰认识的机会”。


中国近代史上,梁启超对言论自由的价值有着深刻认识。他在《新民说》中写道:“言论自由者,实一切自由之母也。”1919年的五四运动中,青年学生以“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的呐喊批评时政,知识分子以《新青年》为阵地抨击封建礼教,这种前所未有的批评浪潮,推动了中国社会的思想解放,让“民主”与“科学”的理念深入人心。


言论自由之所以成为现代文明的基石,在于它承认人类理性的局限性:没有任何个人或权力拥有绝对真理,只有通过自由的批评与辩论,才能无限接近真理。正如法国作家阿纳托尔·法朗士所言:“如果没有批评,任何赞美都将失去意义。批评不是真理的敌人,而是真理的仆人。”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霍尔姆斯曾提出“思想市场”理论:“真理最好的检验标准,是思想在市场竞争中获得接受的能力。”在这个“市场”中,批评与赞美如同供需关系,只有两者都能自由流通,才能形成健康的思想生态。


值得注意的是,批评自由并不等同于“言论无界”。正如密尔所强调的,言论自由的边界是“不伤害他人权益”。这种边界不是由权力随意划定,而是由法律和道德共同规范。


真正的批评自由,是在法律框架内对公共事务的理性讨论,是对权力的合法监督,而非人身攻击或谣言传播。这种理性的批评,不仅不会破坏社会稳定,反而会成为社会矛盾的“减压阀”,让问题在萌芽状态得到解决。


一士谔谔,胜过千徒诺诺


“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这句出自《史记·商君列传》的箴言道出了批评者的独特价值。在历史的关键节点,那些敢于直言的“谔谔之士”,往往是避免文明走向歧途的重要力量。他们或许会因批评而遭遇困境,却用个人的勇气守护着群体的利益。


西方历史上,苏格拉底以“雅典牛虻”自居,用不断的追问批评雅典民主制度的缺陷。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时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唤醒你们,让你们关注灵魂的完善。”尽管最终被判处死刑,他的批评却促使雅典人反思民主制度的弊端,为西方民主制度的完善提供了重要启示。


正如学者所评价:“苏格拉底之死,是雅典民主的悲剧,却是西方思想的幸事”。


近代中国,鲁迅以笔为剑,用《狂人日记》批评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用《阿Q正传》讽刺国民性的弱点。他在《野草》中写道:“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种尖锐的批评,虽然让他屡遭迫害,却唤醒了沉睡的国人,为中国社会的变革注入了精神力量。


巴金在《随想录》中继承了这种批评精神,他以“讲真话”为己任,反思“文革”的历史教训,用真诚的批评推动社会的反思与进步。


这些“谔谔之士”的共同特质,是超越个人利益的担当精神。他们明白,批评不是为了宣泄不满,而是为了推动进步;不是为了否定一切,而是为了让社会更加完善。


正如顾准所言:“能够独立思考,敢于坚持真理,不怕孤立,不怕牺牲,这才是知识分子的本色。”这种本色,是文明传承的核心力量,是任何时代都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


反观那些“诺诺之徒”,他们看似顺从听话,实则是文明进步的阻力。秦末的赵高“指鹿为马”,群臣纷纷附和,最终让秦朝在暴政中加速灭亡;明末的魏忠贤专权,文官集团“争拜忠贤为父,称九千岁”,用虚假的赞美掩盖政治的腐败,最终导致明朝的覆灭。


历史已经证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充斥着只会歌功颂德的奴才,就不可能建立真正的民主自由,更不可能实现长久的繁荣稳定。


批评是真理的“试金石”


亚里士多德曾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份对真理的执着,需要批评精神的支撑。真理从来不是天生的权威,而是在不断的批评与辩论中逐渐清晰的。正如北宋大儒程颢所言:“学者须先会疑”,怀疑与批评,是接近真理的第一步。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问世之初,遭到了宗教界和科学界的猛烈批评。教会指责他的“进化论”违背《圣经》教义,科学家们则质疑他的理论缺乏足够的证据。面对这些批评,达尔文没有退缩,而是通过进一步的研究完善自己的理论。在与批评者的辩论中,“进化论”不断发展,最终成为现代生物学的基石。


正如达尔文自己所说:“批评让我更加谨慎,也让我的理论更加完善。”


中国古代的“百家争鸣”,是批评与辩论推动思想进步的典范。


春秋战国时期,儒家主张“仁政”,法家主张“法治”,墨家主张“兼爱”,道家主张“无为”。各家学派相互批评、相互借鉴,孔子周游列国时“斥墨氏兼爱为无父”,韩非则批评儒家“以文乱法”,这种激烈的思想碰撞,形成了中国历史上最灿烂的思想繁荣期。正是这些不同的声音,构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框架,为后世思想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滋养。


现代社会中,批评与辩论依然是推动真理发展的重要力量。20世纪初,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后,遭到了以洛伦兹为代表的经典物理学家的批评。爱因斯坦通过与批评者的反复辩论,不断完善相对论的数学表达,最终让这一理论得到科学界的认可。这种“真理越辩越明”的过程,不仅推动了科学的进步,更体现了人类理性的光辉。


批评之所以能成为真理的“试金石”,在于它能暴露理论的缺陷与不足。任何真理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只有通过批评的检验,才能不断修正错误、弥补漏洞。


正如胡适所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大胆假设”需要突破传统的勇气,“小心求证”则需要接受批评的胸怀。这种勇气与胸怀,是推动真理发展的必要条件。


在公共事务领域,批评与辩论更是确保决策科学的重要保障。美国“罗斯福新政”实施之初,遭到了来自左右两派的激烈批评:保守派指责新政“违背自由市场经济原则”,激进派则批评新政“对资本家妥协退让”。


罗斯福政府在接纳这些批评的基础上,不断调整政策,最终让美国走出了经济大萧条的困境。这种在批评中完善决策的模式,成为现代民主治理的重要经验。


权力需要批评监督,而非歌功颂德


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警告:“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


防止权力滥用的最好方法,不是寄望于权力者的道德自律,而是建立有效的批评监督机制。当权力失去批评的约束,就会如同脱缰的野马,最终走向腐败与专断。


中国历史上,言官制度曾是批评监督权力的重要尝试。明清时期的都察院御史,拥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即可以根据传闻批评朝政,无需提供确凿证据。这种制度设计,为批评权力提供了制度保障。


明朝的海瑞,正是利用这种权力,上疏嘉靖帝批评其“迷信道教、荒废朝政”,直言“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尽管海瑞因此被打入大牢,却用自己的行动维护了言官制度的尊严,也让嘉靖帝反思自己的行为。


现代民主制度的核心,就是构建了一套完善的批评监督体系。


西方国家的“三权分立”制度,通过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的相互制衡,确保任何一方的权力都能受到批评与监督;新闻媒体被称为“第四权力”,通过曝光权力滥用的行为,成为公众批评权力的重要平台。这种多元的批评监督机制,有效防止了权力的异化,保障了公民的基本权利。


瑞典1809年创立了议会监察专员制度。这一制度赋予公民批评政府行为的合法渠道,成为瑞典稳定发展的重要保障。


政治学中的“问责理论”揭示:权力若无批评监督,必然趋向腐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通过比较研究发现,民主国家很少发生大饥荒,不是因为更富裕,而是因为批评和问责机制能及时暴露问题。


美国开国元勋杰斐逊说得透彻:“异议是爱国主义的最高形式。”这里的“爱国主义”不是对权力的盲从,而是对国家前途的深切关怀。


值得警惕的是,“歌功颂德”的文化惯性依然存在。在一些地方,“报喜不报忧”成为潜规则,批评意见被视为“负面情绪”,提出批评的人被贴上“别有用心”的标签。这种现象的本质,是权力对批评的恐惧,是对真理的背离。


构建健康的批评监督生态,需要权力者具备“闻过则喜”的胸怀,需要社会形成“宽容批评”的氛围,更需要制度保障“批评无罪”的权利。


只有当批评者不再担心“因言获罪”,当权力者主动接受批评监督,当赞美建立在真实批评的基础上,一个国家才能真正实现民主自由,一个民族才能真正走向成熟强大。


重建批评文化:从对抗到共建


1790年,本杰明·富兰克林在临终前写道:“我们这个共和国能否长存,取决于公民是否始终保持警惕的批评精神。”


批评不等于否定一切。哲学家以赛亚·伯林区分了“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好的批评文化应兼顾两者,既要有摆脱束缚的自由,也要有参与建设的责任。


德国在二战后建立的“辩驳文化”值得借鉴。从总理到普通公民,都在制度框架内进行激烈但理性的辩论。这种文化不是撕裂社会,而是通过观点交锋达成更深共识。


建设性的批评需要遵循“罗伯特议事规则”:对事不对人、不质疑动机、保持文明表达。同时,被批评者需要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宽恕的能力”,将批评与个人恩怨分离。


当谔谔之声能够自由表达,当批评意见能够得到尊重,当权力在批评中规范运行,这时的赞美才具有真正的意义,才能够成为激励文明进步的力量。这不仅是历史给予我们的启示,更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与追求。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读书人的精神家园。转载仅供学习交流,图文如有侵权,请来函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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