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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1212次发布时间 : 2019-07-26李镇西:教育家的品质与土壤
  对中国来说,20世纪上半叶显然是一个教育家群星璀璨的时代:严复、蔡元培、陶行知、晏阳初、张伯苓、陈鹤琴、叶圣陶、黄炎培、经亨颐、钱穆……60多年过去了,这些教育家的思想一直还影响着我们,他们思想的光辉至今还照耀着中国教育。比如陶行知的“创造教育”,比如晏阳初的“平民教育”……
相比之下,中国20世纪下半叶则是呼唤教育家的时代,这种呼唤一直延续到现在。今天,全国上下都在呼唤教育家,连国务院前总理温家宝也多次呼吁“教育家办学”,于是各级教育行政部门也推出了诸如“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之类的举措。


蔡元培、陶行知们当然不可再生,所以,人们呼唤教育家,其实是呼唤更多具有教育家品质的人。说到教育家的品质——也可以换一个词,叫“素养”。这当然又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很难统一,更不可能通过“红头文件”来规定。但关于“教育家”,总还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公认标准的。

  

在我看来,教育家首先是教育者但又不是一般的教育者,也就是说,他除了应该拥有爱心、理想、激情、责任感、扎实的学科知识、过硬的教学技能等一般教育者起码的素质之外,还应该具备成长为教育家所特有的一些品质。纵观大家所公认的教育家,我认为,他们至少应该有以下几个品质——


有超越世俗的高远追求。把教师当作职业还是事业?这是教育家与一般教育者最根本的区别。教育家对教育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怀。“人生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陶行知不但是这样说的,他更是以自己身体力行的实践,向孩子们也向他所热爱的老百姓捧出了他的一颗心。作为曾师从杜威的留洋学生,他本来已是一位大学教授、教务主任,但为了要改造中国的教育,为了“要使全中国人民都受到教育”,他毅然脱下西装革履,抛弃大学教授的优裕生活,穿上布衣草履,奔赴乡村,面向中国最广泛的社会生活为中国最下层的劳动人民从事着他最神圣的教育事业。他说:“只要是为老百姓造福,我们吃草也干。”这种面向社会底层而又超越世俗的精神,正是陶行知之所以成为教育家的原因之一。


有富有创见的教育思想。无论是严复、蔡元培,还是张伯苓、晏阳初,可以说所有真正的教育家首先是思想家。创新是教育永恒的主题,而“创新”首先是“思想创新”。只有个性才能造就个性,只有思想才能点燃思想。让没有思想的教师去培养富有创造性素质的一代新人,是不可思议的;而没有自己的思想的教育者要成为教育家,更是不可能的。作为教育者,我们在尊重并继承古今中外一切优秀教育理论与传统的同时,理应以追求科学、坚持真理的胆识,辨析其中可能存在的错误之处;即使是向当今公认的教育专家学习,也不应不加分析地盲目照搬,而应经过自己的头脑,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消化、吸收;甚至对一些似乎已有定论的教育结论,我们也可以根据新的实际、新的理论予以重新的认识与研究,或修正,或补充,或发展。乐于思考,敢于怀疑,不迷信权威,是教育家不可缺乏的思想素质。

有百科全书式的学识素养。由于种种原因,我国现在的中青年教育者普遍存在着知识结构和文化底蕴先天不足的弱点,无论是对传统的国学精华还是对当代的世界文化,都缺乏深厚的功底。的确,就学养而言,我们现在很难找到一位蔡元培式的校长、朱自清式的中学教师或叶圣陶式的小学教师了。这也是我国60多年来至今没有涌现出一流教育家的原因之一。一位真正的教育家,同时应该一棵“文化大树”。回望民国时期的教育家,他们的学养堪称“百科全书”。他们往往能够担任中小学几乎所有课程的教学。那时候,一个小学教师去教大学,或者说一个大学教师去教小学,进退自如——一来不存在知识的障碍,二来社会也不会认为有什么怪异。因此当时所有大教育家无一不是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巨人。因为只有站在人类文化的高峰,才可能有恢宏的视野、开阔的胸襟和创新的平台。


有长期的第一线教育实践。我们往往把“教育学家”或者说“教育理论家”与教育家混为一谈。客观地说,中国不缺乏“教育学家”,几十年来,特别是近20年来,涌现出的各种教育观点、教育理论不可胜数。但是,教育家首先是身体力行的教育实践者,他往往有属于自己的教育实践基地——学校。因此许多教育家往往总是与一所学校相联系,比如严复与北洋水师,蔡元培与北京大学,张伯苓与南开学校、陶行知与晓庄师范,经亨颐与春晖中学,陈鹤琴与鼓楼幼稚园、黄炎培与中华职业学校……即使没有自己固定的学校,也必须有丰富的一线教育实践,比如晏阳初的平民教育实践,钱穆的小学中学和大学教育生活,等等。书斋里也许可以产生“教育理论”但是绝对产生不了教育家。没有和教育对象——学生面对面的接触、心与心的交流,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教育家的。


教育家的品质当然还不止这些,我们还可以说出更多,但至少包括了这四点。


那么,为什么1949年以后,中国再没出现大教育家呢?——当然不能说一个教育家都没有,但我说的是像蔡元培、陶行知、晏阳初那样的大教育家,的确至今没有诞生。顺便说一下,近几年,人们爱用“教育家”来称呼一些教育专家,还说既然办了个厂的人都可以叫“企业家”,唱红了一首歌的人都可以叫“歌唱家”,为什么我们不能把办好一所学校的人叫“教育家”呢?对不起,在我心目中,“教育家”这三个字,其含金量远远高于“歌唱家”、“企业家”。一个国家最根本的希望和所有事业兴旺发达的可持续动力在教育,因此“教育家”的标准或者说门槛,就是应该比其他“家”要高一些。


好,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中国现在出不了大教育家?原因可以找到很多——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等等。我这里只想说一点,那就是自由的社会环境。


自由,是教育家产生的第一社会土壤。


有个现象似乎难以理解。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据说是“万恶的旧社会”,经济凋敝,战火不断,国力衰弱,民不聊生,却教育家辈出。其实,那个时代,对于蔡元培们来说,办学条件虽然艰难,但相对而言——只能说是“相对”,他们却拥有一个可贵的条件:自由。当然也有反动政府干涉学校的时候,但总体说来,那时的校长可以独立办学——可以自己设计校舍,可以自主开设课程,可以自由聘请教师,可以不看“上级教育行政部门”的脸色决定学校一切事务,可以……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哪个校长能够做得到?


所以我说,今天的中国,如果要让更多未来的教育家健康成长,还有比投入巨额经费提供物质条件更重要的,就是为一切有教育家追求的教育者提供宽松的土壤、自由的气息和创造的天空。


在教育家所拥有的所有的自由中,“思想自由”是第一位的。教育家无一不是心灵自由的人,培育教育家就应该尊重教育者的心灵自由。创造性总是与个性相联系,没有个性,就绝对没有创造性。凡是具有创造性实践精神与能力的教育者往往都是个性鲜明的人,他们有自己“标新立意”的思想,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做法。如果我们扼杀了教育者的个性,也就扼杀了教育者成长为教育家的可能。


从这个意义上,请允许我“偏激”一点说,只要尽可能给教育者以思想和创造的自由,中国的教育家自然源源不断,层出不穷。


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我的“春晖梦”》,谈经亨颐和他的春晖中学。文中,我深情地呼唤着今天的“春晖”——


校舍完全按我的想法设计,典雅朴素,依山傍水,晨跑的孩子们每天都能看到日出,而傍晚,他们能够在倒映着夕阳的湖畔一边散步一边捧读自己喜欢的书。到了春天,我们能够和孩子一起到野外上课,或躺在草坪上,看着风筝在蓝天写诗。到了暑假,我们打着赤脚走在田埂上,一直走到森林里。晚上住在小木屋里面,听着淅淅沥沥的夏雨,从树叶上滴落下来,敲打着屋脊的声音……


学校的老师,都能按自己的想法上课,甚至自主开一门自己喜欢的课,就讲自己最拿手的内容。没有繁琐的评比,没有细碎的量化管理,没有刚性的“一刀切”,让教师的个性在课堂上充分施展,让他们从心里感到,上课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因而每天早晨醒来,一想到上课便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而每次走出教室,脸上都写满了舒心与惬意。


学生有修养有礼貌,懂得尊重他人,但没有强迫必须每天都穿的校服,没有规定的发式;他们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和上进心,但学校没有频繁的考试、排名,更不会根据学习成绩排列座位;学生每天下午四点过以后(也许还可以更早一些)就是他们自由安排的时间——到图书室去,到实验室去,到计算机房去,到足球场去……这些地方都无条件为他们开放。有晚自习,但时间不长,最多两节课,然后不超过十点他们都能上床睡觉,然后盼望第二天同样有意思的生活。


全国各行业一流的专家学者大师,都是这个学校的客座教师。也许我们可以请杨振宁来给孩子们上半天的物理课,可以请流沙河来给孩子们开设一周的中国文化讲座,可以请钱理群来学校讲一学期的鲁迅(他不是去过南师大附中讲课吗),请傅聪给孩子们演奏钢琴并开设音乐讲座,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请到贝克汉姆来给孩子们侃侃世界杯……


这个学校不张贴什么领导人和校长的合影或为学校的题词,也不会把从本校出去的“名人”巨照挂在学校墙上,因为这个学校不只为少数杰出人才而得意,更为绝大多数学生成长为普通劳动者而自豪。


这个学校的校长没有必要成为社会活动家而有开不完的会,并且四处喝酒应酬;这个学校的老师工资不一定很高,但衣食无忧,更主要的是心情舒畅,因为这里除了上课就没有其他规定必须做的事儿了,没有论文要求,不评职称(不需要),没有评优;但是,就像当年的春晖,几乎每一个教师都是著名的学者大师一样,这所学校的老师,也绝不仅仅是教师,同时也是某一领域的专家,比如语文教师可能同时又是作家,数学教师同时又在为攻克某个世界级猜想而冲刺,物理教师同时又获得了某项发明奖,音乐教师同时又在国际音乐大赛中载誉而归……


这个学校绝不去提什么“三年打造名校”之类的口号,更不会追逐什么“国家级重点中学”什么“校风示范校”什么“创建……先进单位”之类的招牌,也不刻意“打造品牌”和“彰显特色”,更不会为一个或一批学生进入哈佛耶鲁(更别说什么清华北大了)而喜出望外地四处广而告之。校长愉悦,教师幸福,学生开心,这就够了!


这样的学校,难道不令人神往吗?


什么时候,中国教育能重现这一抹绚丽的“春晖”?

 
我的“春晖梦”,就是我的“教育梦”。而梦圆之日,就是真正的教育家诞生之时。


我愿和所有关心中国教育未来的人一起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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